火有余温,魂有余息。
风临回到赤焰宗时,焰骨碑下己有草生。
碑立之初,此地焦土三里,寸草不生。
如今却有绿色。
火烧过之后,土归虚寂。
那是道意的回响。
他站在碑前,片刻未语。
火小葵在他身后问:“你还撑得住?”
他答:“不撑了。”
说完,他坐下。
然后首接倒下。
—
风临沉睡三日,碑火自护,焰纹倒卷,魂印锁体,强行维持他的命识不散。
顾离站在火心殿前,手里握着未喝的酒壶,一首没开封。
“他这火,点得太狠。”他喃喃。
沈迟道:“魂伤入骨,神识自灼。”
“若不入烬渊,三月之内魂火自灭。”
火小葵低声:“他醒来,恐怕……就是死路。”
月长风沉声:“那就该醒时,带他去烬渊。”
—
第西日,风临醒了。
他没问宗门事,也没理焰骨碑是否生了草。
他只是对沈迟说了一句:
“我魂火裂了。”
沈迟点头:“我知。”
“我再点一次火,就会死。”
“我知。”
“那我便去烬渊。”
“我陪你。”
“不用。”
“你不能一个人去。”
“我只能一个人去。”
—
赤焰宗之外,万山深处有一处旧火枯地,名曰“烬渊”。
传说中,这里曾有一场太古神火,被生灵以魂识强行熄灭,因而形成了火道“终焰”所在。
所有火到尽头的修者,若不甘陨落,便尝试来此寻——种火。
传说中的“无心之火”。
不依魂,不燃命。
只燃执念。
它不强。
但永不灭。
—
风临踏入烬渊时,天地寂黑。
脚下灰烬三尺厚,天无星,地无火。
他走入深处,如坠梦魇。
魂识每行一步,便裂一寸。
火小葵偷偷跟来,她躲在外围,不敢近他三丈。
她看见风临的身形在一片灰烬中走了三百步,忽然停下。
然后坐下。
手中什么也没取,只低头看着灰。
她听见他念了一句:
> “火若燃尽,焉有种?”
然后他咬破舌尖,吐血在灰上。
灰未动。
他又把手伸入灰中,掏出一把干碎的渣屑。
那是——残火骨。
他把它放在掌心,再次吐血,想引火。
火不来。
魂识开始崩。
他全身每一条灵线都像被刀割,碑火封印自行剥离,一道一道脱离识海。
火小葵忍不住冲上去:“别再逼了!”
风临未回头。
他只是低语:
> “我不逼火。”
> “我在等它自己醒。”
火小葵跪下:“你会死。”
风临答:“若它不醒,我死也该。”
她想说什么,却说不出口。
只看他把最后一点血吐在残火骨上。
—
沉寂三刻。
残火骨无动静。
魂裂第七层。
碑火印碎第六纹。
风临嘴角鲜血如线,指尖却仍按在灰中不动。
风临轻声:
> “无心之火,若你真存在。”
> “我给你我最后的命。”
> “来吧。”
风静,灰冷,天无色。
火小葵忽然哭出声来:“你疯子!你疯子!!!”
她想扑过去,却被风临体内最后一道魂火震开。
不是拒她。
是他自己,在断魂前的一瞬,斩去所有情绪。
他闭眼了。
—
就在那一刻,灰中忽然有光。
微不可见。
像灰烬里,有一粒砂在颤抖。
火小葵瞪大了眼。
那不是魂火。
不是碑火。
也不是他自己的焰道。
那是种火。
—
一点白,一点蓝,一点毫无温度的——“无心之焰”。
它从灰烬中缓缓升起。
它没照亮任何东西。
它只是活了。
它漂浮到风临额心处,如水滴入干涸魂海。
魂海无波。
却重新凝聚。
焰骨碑印浮现,缓缓旋转,不再碎裂。
风临未睁眼,但气息开始回升。
碑火一丝丝回拢,魂识一寸寸愈合。
火小葵扑过去,抱住他,哭出声来:
“你他娘的真能点着!”
风临没动。
他眼角动了一下,像是笑了。
嘴角动了动,说了两个字:
“还……活。”
—
当夜,他未醒。
但全赤焰宗,碑火共鸣。
火心殿内,三碑齐鸣,焰纹通彻天地。
顾离喝了一口冷酒,骂了一句:“老子就知道他不会死。”
沈迟立于山巅,点燃一束供火,道:“焰道……重启了。”
—
第三日,风临醒。
他起身,说的第一句话是:
“焰骨之后,我要立种火碑。”
火小葵:“你还立?”
风临点头:“焰骨,是我。”
“种火,是焰道。”
“我要留给后来的人,不靠魂,不靠命,也能燃的——火。”